三人面面相觑,后背一阵阵发凉,思忖着都得罪过人,所以拿不准这蛇冲着谁来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梅婆婆招呼道:“仵作忙一天辛苦了,早些歇下吧。”嘴上这样说,却用眼神和手势示意他们观察四周。

    马川从惊悸中挣脱,提着灯笼绕草屋一周,立刻听到清晰的奔逃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三个人几乎同时拔腿要追。

    梅婆婆突然出声:“妍儿,婆婆困了。”

    “哎。”梅妍应了一声,转身回屋。

    马川和刘莲互看一眼。

    刘莲紧张得指甲摁进手心里,掌心一阵阵地疼。

    “就……刘……”马川望着僵住的刘莲,觉得嘴皮子比她还僵。

    “莲姐姐,”梅妍拿了衣叉和竹竿递过去,顺便撒娇,“我害怕。”

    刘莲被梅妍逗乐了:“我绕着屋子走一圈,看看还有没有其他……”

    于是,刘莲绕着草屋走,边走边拿竹竿当手杖用,这里瞧瞧,那里看看,马川小心翼翼地提灯笼照亮,直至转完梅家草屋。

    马川的脸色仍然苍白,汗涔涔的额头有些发亮。

    刘莲看破不说破,又绕着马家草屋仔细走了一圈,什么也没发现。

    马川这才用袖子抹了一下脸,悄悄舒了口气:“多谢刘姑娘。”

    刘莲心里再雀跃,也只能略显僵硬地回礼,不敢直视马川的眼睛,头也不回地走进梅家。

    马川小心翼翼地回家,提着灯笼仔细检查了一遍,这才稍稍安心,是的,他天不怕地不怕,可是他怕蛇。

    梅妍把婆婆安置妥当,有些诧异婆婆一言不发,但也没问什么,回到自己的隔间。

    刘莲和梅妍躺在竹榻上,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,侧耳倾听屋内房外的响动,静谧宁静的夜晚被暗算和阴毒笼罩。

    许久,刘莲翻了第十三个身,幽幽开口:“梅小稳婆,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房子租。”

    梅妍一怔,随即明白,拍了拍刘莲的手:“不用,如果我连这点儿欺生都扛不住,以后如何在清远立足?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可是,”梅妍阻止刘莲的胡思乱想,“你救了我两次,住下!”

    刘莲在黑暗里注视着梅妍模糊的身影,这几日睁眼就有事做,累了饿了还有家回,虽然辛苦,但心里踏实。

    梅家竹草屋简陋,清晨透光,夜晚透风,远比不上以前的刘家,却让她觉得温暖,她不想走,竹叶青是不是凶嫌家人放的?

    她不走,会不会让梅家面临更多的危险?

    梅妍白天睡太多,现在清醒得很,在脑海里复盘,如果不是梅婆婆出声打断,她肯定去马川家里,连夜把竹叶青的事情盘清楚。

    然而在大邺,待字闺中的女子,深夜在独居男子家中,这事情传出去,明日一早又是满城风雨,梅妍就是实锤的贱货荡蹄子。

    毕竟“人人要脸,树树要皮”,这万恶的大邺。

    想到这儿,梅妍一个激灵起身蹑手蹑脚溜到小院,刘莲跟了出去,黑暗中,隐约有根竹竿从外面伸进来,正努力地钩装了竹叶青的布袋子。

    梅妍扯高嗓门大喊:“抓贼啊!有小偷啊!”

    刘莲随手操起大扫帚,打开竹门,对着阴影就是一通揍,边揍边跟着大喊:“我打死你这个小偷!梅家已经这么穷了,还来偷东西!”

    马川左手灯笼,右手洗衣棍,大喊一声:“让我来!”每一下都攒了力气,却也都没下狠手,保证这人明日一大早鼻青脸肿都是皮外伤。

    刘莲立刻会意停了手,和梅妍一起双簧似的喊:

    “抓贼啊!”

    “我家都这么穷了!还来偷?!”

    “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!”

    秋草巷的人听到响动,也拿着家里的钉耙、锄头、烧火棍跑过来,这里出了名的穷,哪个不长眼恶心人的玩意儿,跑这儿来偷东西?!

    被打的人实在受不了,抱头打滚:“哎哟!打死人啦!打伤我要赔郎中钱的!”

    “天杀的,我什么都没偷!”

    “都住手!”马川再怎么不受人待见,却也是皂吏当差的,提着灯笼阻止,“谁家有麻绳,把他捆了,明日一早提到县衙去!”

    大家伙儿七手八脚地把人捆好。

    马川提着灯笼,一把揪起那人的头发,硬拽起来才看清真面目,眼神更加冷峻。

    “哟,赵二麻子啊,你有房契有地契的,跑这穷地方来偷东西,是猪油蒙了心,还是沙子迷了眼啊?”眼尖的孙大娘立刻认出来。

    “赵二麻子家开药材铺子的,”刘莲的眼神像小刀子,“也卖蛇酒。”

    赵二麻子又羞又怒,恨不得把脸埋进泥地里,一阵夜风吹来,冻得浑身发抖。

    梅妍的社牛观察力不是盖的,很快就发现,秋草巷的人基本都来了,只缺俞婆,突然开口:“你和俞婆什么关系?!”

    赵二麻子一下呆住,又立刻反驳:“你这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?我怎么会和俞婆有关系?!”

    梅妍环顾四周,冷笑道:“俞婆,你躲哪儿呢?赶紧出来!不然,明日送到县衙去了,全城都等着看你的热闹。”

    “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?!”赵二麻子动弹不得,在这极短的时间,双眼布满血丝,红得吓人。

    梅妍才不会被吓住:“明日一早,我就去县衙告你杀人未遂,意图销毁证物。乡亲们,实不相瞒,他在我家投毒!”

    住在秋草巷的,不论男女,大多是“能动手不哔哔”型,发生争执拳打脚踢是常事,但“投毒”这事情却不擅长,毕竟毒药那么贵。

    梅妍的话一出,所有人都惊讶不已,投毒?

    “梅小稳婆,这话怎么说?”孙大娘看着瘦,力气却很大,嗓门也大,“投什么毒?”

    刘莲把布袋打开,倒出了僵死的竹叶青:“他在梅家放的,被我打死了!”

    众人倒吸一口冷气,纷纷退开两步。

    “你这个浪蹄子再胡说八道,信不信我……哎哟……”赵二麻子被一脚踹得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马川又恢复了平直的说话方法:

    “秋草巷在城西,赵记药铺在城东,赵掌柜,你天黑了摸到这里来做什么?竹叶青剧毒且得来不易,泡成蛇酒每坛可以卖十两银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本钱下得够足的。”

    “空口无凭!明日一早我就去县衙告你们殴打良心!”赵二麻子嚎得像猪叫。

    梅妍听到轻微的动静,循声找到梅树和草屋的夹角,却什么都没找到,奇怪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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